蚵民管制哨
談后扁廁所,提到蚵民管制哨,不妨先談這個管制哨。連部下來,如不進廁所,直走有條橫著通往海邊的小路,路口一棵木麻黃樹下,放著一塊碩大的方形花崗石,就是蚵民管制哨。石頭上置一本蚵民名冊,這些登錄有案的民眾,驗明身分,白天都可出入海邊。
蚵民管制哨
談后扁廁所,提到蚵民管制哨,不妨先談這個管制哨。連部下來,如不進廁所,直走有條橫著通往海邊的小路,路口一棵木麻黃樹下,放著一塊碩大的方形花崗石,就是蚵民管制哨。石頭上置一本蚵民名冊,這些登錄有案的民眾,驗明身分,白天都可出入海邊。
(十二)移防準備
壕溝整建約進行了一個月,接下來進入實質的移防準備工作了。令人振奮的消息才出來,卻同時不知由哪傳出的小道消息,說是847梯次以後所補的新兵,將移撥給金門其他單位,不移防回台灣,真是晴天霹靂,情何以堪?連上這些謠言,在那個佈滿保防細胞的年代,自然恨快傳到連頭耳中。幾天之後,連頭很嚴肅宣布:「大家都非常辛苦,保證不會將這些超編人員移撥,要移撥也會帶各位回台灣再移撥。」後來證明了連頭的話是對的,回到台灣才移撥給84師。
整個壕溝工程,前後約一個月時間,先挖起三角插成堆,方便施工;其次,再將崩坍清理出來,牆壁又挖深一些,以便回填灌漿,之後便按部就班施工了。白天連部門口衛兵,原有個排班表,都經連頭選定,要能背誦各項規定,且萬一長官蒞臨,還能應對得宜(第一線連不實施反偵側,怕假戲真做挨槍),本來無事,但工事開展後,就產生一點問題,也許某些技術性的工作(如砌石頭、抹水泥)正在忙,忽然要換衛兵,立刻造成莫大困擾,於是大門衛兵有了改變,工程上比較需要借重的兵白天不上衛兵,由我們這些做「小工」的兵挑選兩名,專站白天,一人上午,一人下午,並且免除晚上前後哨。不知原因如何,我被選上了,另一個記得是林達政。因此,我們兩人只做半天工,更樂得晚上睡「通宵」。
施工期間,還有幾事可記,因我半工半衛兵,工作比較「無頭尾」,最容易臨時被抓公差,前面所提清點彈藥就是。此外,還有兩件印象較深的,一是取水公差,跟著卡車取水,取水地點是安瀾國小門前水塘,車上安放大塑膠桶,下車後幾個人各提小桶,輪番取汲,一桶接著一桶,直到裝滿,最後放上一點樹枝葉,使車子開動時水不容易溢出。這安瀾國小校名的「安瀾」二字,常在媽祖廟匾額聨中看到,原先以為建校也許與媽祖廟有點淵源,不過據老兵說才知並非如此,是與前金門司令官馬安瀾有所關聯。
支援工兵排雷,揭開了移防台灣的序幕。雷區事故,停了下來,移防準備工作,轉向116據點長江堡的壕溝整建,同時進行的,還有一個彈藥清查,我曾出過公差,走遍大小碉堡,見識到后扁的偉大,也見過傳說中的五七戰防砲﹝其實平常只聽同梯的在講,雖同一連,沒有公差勤務,根本沒有理由前往﹞,不過似乎只是一兩天的公差,並未留下太多印象。
現代社會,流浪狗為患。許多善心人士,會收養流浪狗,其實營區也不例外,台灣營區狗群常出現在廚房附近,被刻意收養或流浪而聚者都有。金門部隊,尤其是第一線連,有安全顧慮,通常都養了不少狗,甚至就連部隊長也會養狗,安全第一嘛,誰願與自己過不去。
第一線連通常都有軍犬編制,后扁連有軍犬兩條,這是正規的犬隻,就先談軍犬。我到后扁時,連上只剩一隻,戰備廁所碉堡外的狗寮是他的家,有位第九班的老班長負責照料,班長是第九班,又兼照料狗,因此稱他為「阿狗仔」,日久真正的姓名也不復記得了。印象中白天常見他帶著狗出門,跑跑跳跳,讓牠舒展筋骨。這隻軍犬聽說有中士的軍階,平堂大家都這麼說,只是不知真實性如何,從未見過正式的書面資料或證書。倒是阿狗班長每天都看他忙於整理狗食報表,有人說每天狗食菜單,都得上報營部,阿兵哥常戲說:人命不如狗命,真是不無道理。
后扁連部的三個哨,516觀測所單哨最受歡迎,也最為寂寞。這是雙層的圓形建築,觀測官兵住樓上,他們睡覺時將樓梯頂的厚鐵板蓋下(可能上鎖),便與世隔絕,安全無虞了,其實我們在此放哨,根本是多此一舉。話說回來,在此站哨,幾乎不會有任何狀況,難免胡思亂想,我不會唸經咒,總是低聲唸文信國公正氣歌,能否因此而百邪不侵,不是重點,打發時間,倒是真的。全文六十句,至今滾瓜爛熟,就是拜此之賜。此哨既不緊張,又無查哨之虞,按道理應該可以打瞌睡,或找個東西坐下來休息,但事實並非如此,原來連頭下了一道命令,天空海上有任何狀況﹝如信號彈﹞,別的哨所有報,而其他哨所未報,便要倒大楣,除非能證明你這哨位置無法看見,這道命令,類似緊箍咒,讓你無時無刻都得注意四面八方。
最緊張的哨,便是俗稱「戰備廁所」(正確名稱是戰備廚房)的射口門前哨了。那時還無電,坑道極暗,伸手不見五指。兩人同行,拿著手電筒,出了寢室直行是大門,右轉進入坑道,此去便是面對大海的哨所,可隱蔽起來,有埋伏哨性質,踏入坑道,總有風蕭蕭兮的蒼涼之感。如果是第一班,還不忘搜索一番,尤其是旁通坑道、廚房、廁所,唯恐白天被潛伏進來;有時走著走著,偶而還會回過頭來照射,深恐被鬼盯上,當時緊張可知。
緊急狀況,在金門是家常便飯。有天,中午用餐到一半,忽然連部緊急通知(記得是連部留守人員衝到餐廳向連長口頭報告,此餐聽聽60砲長說後來改為中山室),各班緊急進入陣地。我們立刻整裝就定位,后扁長江堡(116據點)上有60砲的砲陣地,圓形,稍下方有彈藥庫,堆積不少,再下去還有階梯通連坑道。
進入陣地後,開始待命,狀況一直不明朗;老砲長轉述,連長在516觀測所透過望眼鏡遠眺,海面上亦無異常。無聊至極,這時正是老兵講故事的時刻,他們說:剛到後扁時,也發生了一模一樣的緊急狀況,中午用餐緊急進入陣地,晚餐再走直通連步的坑道送飯盒到陣地,因從未發生過這種狀況,大家都認為可能要打了;當時有一批已退伍但等船期的老兵(我們就是遞補他們的新兵),緊張的幾乎快哭了。過了一夜,仍無消息,大家更為惶恐。中午,正好是發布緊急狀況後的24小時,忽然吉普車隊往後扁開來,為首的是參謀總長賴名湯,司令官以下長官隨同的也不少。總長登上長江堡,視察演習狀況之後,滿意的離開,才知道這次無預警演習,正式名稱為「金湯演習」,總算鬆了一口氣。
砲組記得是三個班,另外第三排還有個75砲班。我分在砲一班,還記得一些同班的,其他班有些依稀記得容貌,但姓名早已忘光了。我們班頭-砲一班班長,至今仍清楚的記得他,老士官,頭髮斑白,他叫梁貢流,廣東人。平常沉默寡言,表情嚴肅,不過待兵有如自家的孩子,正事(如出砲操)要求嚴格,私下則像個慈祥的父親,大概因他未成家,長年以部隊為家,無形中便將這些大孩子成為他的最愛,也就難免愛之深、責之切了。
第一線的生活,逐漸摸清狀況。白天如無其他突發狀況,正常操課只有一個早上,下午依規定是陣地整理,「陣地整理」通常是弟兄連絡感情的最好時機,還有就是用餐前後,難得許多人聚在一起。據長官說:第一線連,不必兵力抽調,也不會有夜行軍。白天站衛兵不需戴上防毒面具(外面的二線連都戴,親眼目睹)。早上的按表操課,暫且按下不表,先談嚴肅的早晚點名。
通常部隊早晚點,在台灣大都由值星官向連長應到士官兵若干員,實到士官兵若干員,再補充未到人員姓名、原因等。但在后扁連,我們連頭可不這麼省事,只見拿著名冊,從排面班逐一唱名,被點者必須聲音宏亮、精神抖擻,挺胸答「有!」連頭仔細端詳,此舉自然包括儀容檢查,此外猜想他如此大費周章,主要應在認識連上弟兄,當然令人不寒而慄,平添一股鎮懾的的威嚴。
壽山望海的日子,可不好過,有時看到會客家屬哭哭啼啼,心情也跟著沉重。約十多天後,終於輪到我們整裝登上開口笑了。剛開始擠在開口笑收起船板之處,媒油味幾乎令人窒息,胸中不時作惡。幸好船開出外海之後,可以登上甲板自由活動,第一次領略乘風破浪的滋味。中心似乎預知這些充員兵大都會到金門,軍歌教唱特別教我們唱了這首:
「喂~~喂!醇美的瓊漿金門高粱,為英雄而釀呀!為勝利而香。 金門高粱,金門高粱,酒中之王。」
前言
61年6月7日入伍,有人說是「六月六日斷腸時」,一點也不為過,中心在素有「悽慘埔」之稱的車籠埔光隆營區,整整三個月,一年最熱的三個月,全在此渡過。金門駐后扁,17師海鵬部隊,記得是步兵51旅8營3連60砲組1班。年底回臺,轉入84師登步部隊,砲兵334營2連第3砲班。當兵生涯,在當時固然是浪費青春、浪費體力,時過境遷,回想起來,卻也多采多姿,只惜年代久遠,缺乏影像,特別是金門;而同梯的、同連的「勞動界的兄弟」也不知飄絮落向何方,能完整記得姓名者,也無幾個,就模糊的印象,勉強拼湊一點輪廓吧!先從最痛苦的深層記憶開始: